周一早上7:30,手术室早早开启了一天的工作。
正常情况下,8:00的时候大家才会进入手术室做准备。但这一天不同,因为有一个患者一分钟也等不了了:患者低位肠梗阻,在家里扛了20多天。终于扛不住了,才来住院。入院的时候,腹大如鼓!巨大的压力,甚至让他难以呼吸。
为了降低麻醉风险,周日的时候麻醉科主任就召集科里的几个骨干进行了讨论。并且,也针对性地叮嘱外科医生要进行胃肠减压。
周一早上,了解到患者最新情况后,大家隐隐感觉情况太糟了!这是因为,患者的胃肠减压效果非常不好。胃管里,只吸引出少量的类似粪水的东西。这就意味着,患者随时可能出现严重的反流误吸。
怕什么来什么,还未等到麻醉开始,患者就发生了喷射状呕吐。
当大家把患者从转运床上抬到手术台上的时候,可能由于体位变动的原因,大家粪水从患者口鼻喷出来了。
当时,由于疼痛、呼吸功能紊乱以及电解质紊乱,患者意识已经不那么清醒。尽管已经喷成那样了,也只是用舌头往外顶了顶粪水。
看到患者这样的呕吐,麻醉医生当然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于是,立即冲上去把患者头歪向一侧。同时,拿起吸引器管子直接插进嘴里进行吸引。
几乎要堵住吸引器管子的大量反流物,让所有人的心里都感到了绝望。
不等给麻药,麻醉医生抄起喉镜就插进了嘴里。他想的是,要尽快把气管导管插进去保护气道。
然而,口咽腔黑乎乎一片,加上患者不断挣扎,这根管子根本就不知道往哪里插。
尽管患者挣扎得很厉害,甚至肌肉都有一些颤抖,但麻醉医生握喉镜的手仍然使劲提着、不敢有丝毫放松。那一刻,他心里打定主意:即便把患者牙扔掉了,手也不能松。一旦错过,可能就再也救不过来了。
幸运的是,随着患者的挣扎和吸气,麻醉医生看到黑乎乎的反流物中出现了一个小洞。机警的麻醉医生立刻意识到,这就是声门。
说时迟那时快,麻醉医生一下子就把气管导管插进去了。
捏着气管导管的手,立刻感受到了划过气管导管壁上气管软骨的“咯噔、咯噔”。这种“咯噔”感觉,让麻醉医生激动万分。因为他知道,这根管子大概率进入气管了。
加压捏一下皮球,气道压非常高。但,贴住胃部的听诊器并未传来气过水声或者其他声音。这再次印证,气管导管不在胃里。
尽管血氧未上升到理想状态,但不下降已经是最理想的了。
此时,患者仍然在挣扎、甚至还不时咬管。为了确保气道安全,麻醉医生用药把患者“镇过去”了。
经过几次大量盐水冲洗,患者气管导管内的液体终于清凉了。
紧急血气分析,结果并不那么糟。于是,手术照常进行。如果不手术,他也没办法活。一线生机,就是开刀解除梗阻。
打开腹腔,粗大、灌满粪水的肠子犹如洪水决堤一样“涌”了出来。
这样的情况,手术也肯定没办法进行。于是,让手术室护士拿一个无菌的盆暂时装一下淌出来的肠子。同时,在肠子上打孔减压。
尽管减压管很粗(已消毒的洗衣机排水管),但也排了足足十分钟才让肠子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
巨臭无比的空气,充满了整个手术室。赶来查看情况的护士长,被突然涌出的恶臭差点熏吐。缓了半天,才敢进来。不是她娇气,这是人的正常反应。术间内的人,由于逐渐适应了越来越臭,加上情况紧急,全然没有感觉到恶臭。
台上很快就找到了病变,乙状结肠肿瘤。于是,着手开始切除。
台下,麻醉医生监测内环境、呼吸和循环,一直努力把患者的异常指标往回拉。
在手术结束的时候,患者的各项指标都有了好转。
鉴于患者病情复杂,大家一致同意将患者送往重症监护室进一步治疗。
送到重症监护室,这也让麻醉医生安心不是。毕竟,重症监护室监测设备齐全,能够发现病情变化。至少,他一直担心的呼吸功能能够得到很好的监护。
然而,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术后3小时,重症监护室再次召集全院专家会诊。
到了重症监护室,得知患者发生了Mendelson综合征。
Mendelson综合征,在误吸发生后不久或2-4小时出现“哮喘样综合征”。
病人呈紫绀,心动过速,支气管痉挛和呼吸困难。在受累的肺叶可听到哮鸣音或罗音。
肺组织损害的程度与胃内容物的pH值直接相关,pH大于2.5的胃液所致的损害要比pH小于2.5者轻得多。
Mendelson综合征的损害除了与化学性质有关外,还与消化酶活性有关。
胸部X线的特点是受累的肺野呈不规则、边缘模糊的斑状阴影。
随后,重症监护室加大了呼吸支持、液体复苏、雾化吸入以及激素等措施。
两天后,传来好消息:患者拔管了。至此,令人担心的一例Mendelson综合征处理终于圆满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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