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心梗的距离，比照一下马拉多纳就知道了。
文/方玄昌
球场上无所不能的迭戈·马拉多纳，在年仅60岁时死于心肌梗塞。
多数球迷对此感到意外。但对于熟悉马拉多纳的医生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个结果。甚至可以说，它是一个必然。
如果马拉多纳的心脏会说话，它将为我们讲述一个悲惨的故事。
话题得从马拉多纳的足球生涯说起。彼时，足球运动让年轻的马拉多纳拥有一颗比同龄人更强大的心脏；与此同时，职业运动员所接受的高强度训练也考验了他的这颗心脏。
年世界杯，马拉多纳观看阿根廷对阵荷兰的比赛。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我们都知道，运动能提升心肺功能，但早先有研究发现，高强度运动对于心脏却有另一种影响，主要是会导致心肌肥厚（所谓的“运动员心脏”），认为长期过度运动所致的心肌肥厚不仅侵占心室空间，还会增加冠状动脉负担。
对此，更晚、更多的研究却给出了近乎相反的结果：“运动员心脏”确实存在，它是一种生理性变化，但这种变化其实是好事。目前科学界更为主流的结论是：运动对于心脏功能整体上总是起到提升作用，在一定程度之下，这种作用会随着运动强度的提高而提升，但到了一定强度，提升作用会变得不那么明显。
然而我们时常会看到“某地马拉松比赛中某运动员倒地猝死”之类的新闻，这给人一种印象，似乎过高强度的运动会直接引发心源性猝死。回溯性研究的结果是，这些猝死运动员通常都是原本就有先天或后天的心脏缺陷，高强度运动增加了他们的猝死概率。
马拉多纳的心脏经受住了这种考验。
从健康角度看，应该避免的是在马拉松这类追求体能极限的运动中出现“极点”状态。“极点”属于身体的一种应激反应，进入这种状态后肾上腺会大量分泌肾上腺素、糖皮质激素和盐皮质激素，以升高血压、扩大供血总量。太频繁出现这种应激反应，对身体、包括对心脏有一定伤害。
与马拉松相比，足球运动的强度并不算太大，运动员不太可能时常出现这种应激反应。可以确定，球场上的运动给马拉多纳的心脏带来的是正面影响，这种影响在他的有生之年会一直伴随着他。
年6月22日，墨西哥，世界杯1/4决赛，阿根廷对阵英格兰，马拉多纳在英格兰门将彼得·希尔顿前的“上帝之手”。图片：AFP
对于马拉多纳的心脏而言，有据可查的第一个严重问题出现在年，当时23岁、效力于巴塞罗那队的马拉多纳沾染了*品可卡因。可卡因会造成血压升高和心率失常，对心肌造成不可逆的损害，长期使用可卡因会导致扩张型心肌病，从而引起充血性心力衰竭。另有研究发现，可卡因也会导致病理性左心室肥厚，这与运动所致的生理性心肌肥厚不同，是明确有害的，可直接导致心源性猝死。
之前已有报道，马拉多纳患有充血性心肌病，这很可能与长期服用可卡因有关。从年最早染*，到年尿检查出，马拉多纳至少有长达8年的时间在服用*品。即便是在受到禁赛处分之后，他也并未真正戒掉*瘾。这是他友人所透露的信息。事实上，戒*属于“终身治疗”，一个人沾染*品之后就不太可能彻底戒除。
吸*远非马拉多纳的心脏所遭荼*的全部。也许还在吸*之前，马拉多纳已经开始了吸烟，并且这种陋习一直伴随着他。尼古丁和一氧化碳是冠状动脉粥样硬化的重要因素，尼古丁还会对血管内皮细胞造成损伤，两者结合，大大增加冠状动脉堵塞（心梗）的机会。
“烟酒不分家”，这对于心脏来说则意味着祸不单行。马拉多纳的酗酒与他的吸*一样有名。酒精会升高血压，过量饮酒还会引起心律失常，间接增加心肌梗塞的机会。
年，马拉多纳退役。此时，他那颗原本强大的心脏在吸*、吸烟和酒精依赖三座大山重压之下已经不堪重负，但它还要迎来第四重摧残：肥胖及其所致的“三高”对冠状动脉的彻底破坏。
其实早在上世纪90年代中前期、马拉多纳在因吸*被禁赛15个月后重返绿茵场时，他的肥胖趋势已经显现。退役后的马拉多纳完全失去节制，身体以令球迷震惊的速度发胖，他身高厘米，体重却超过了公斤。至年，他被迫以切除大半个胃的措施来控制体重。
肥胖增加心脏负担，高血压导致动脉硬化，高血糖促使血凝块形成，高血脂让脂肪（包括胆固醇）在血管内膜沉积，导致管腔变窄。所有这些，早就把马拉多纳的心脏推送到崩溃的边缘。
但马拉多纳并未因此停下吸*、吸烟和酗酒。年1月4日，马拉多纳因心脏病发作送医，被发现他依然在吸*（这可能是这次心脏病的诱因）。年，马拉多纳肺部感染引发心脏病入院，再次被发现过量吸食可卡因，那次他曾一度出现心跳和呼吸停止；年，马拉多纳因为肝炎和酗酒再次入院，一个月内三次传出死讯。到了年，俄罗斯世界杯小组赛时，马拉多纳因庆祝进球过于激动而虚脱、晕倒而被送医。
阿根廷驻俄罗斯大使馆前的足球。图片：TACC
年11月25日，由于目前还不能确定的某种原因诱发，马拉多纳的心脏发生了最后一次病变：它的冠状动脉中有一处斑块发生了脱落，大量血液在此凝集，堵住了原本就已经狭窄的血管，失去供养的心肌大面积死亡，心脏骤然停止跳动。
笔者一位医生朋友在听到马拉多纳去世的消息时，并未惊讶于他的死，而是惊讶于他这样“作”，居然还活到了60岁——这无疑是他早年运动打下的底子，加上较为良好的医疗条件共同作用的结果。
尽管我们并未拿到马拉多纳一生中不同阶段的心脏造影图像，但从宏观角度回溯，他的一生为我们完美地演示了心梗逐步发展到致命的全过程。他身上几乎覆盖了导致心梗的所有高危因素，我们每一个人，完全可以比照着他，数一数自己都有哪些与他一样的陋习（及程度），来衡量自己与心梗之间的距离。
年世界杯，马拉多纳表演了著名的“上帝之手”，多年后他承认那其实是“迭戈之手”。现在一些球迷痛惜马拉多纳死于心梗，认为是上帝摘走了他的心脏，其实攫走马拉多纳这颗可怜心脏的依然是“迭戈之手”，只是他没能再次骗过裁判，因为这一次，裁判就是上帝。
（感谢纪小龙、林方、王晨光三位老师给本文写作提供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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