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班岛喋血，突显太平洋战争惨烈
文
尹学龙
*舰岛岸边日*在太平洋战争时期防御工事遗迹，
对岸是塞班岛
若非亲临其境，你可能想象不到，塞班岛--西太平洋腹地最美的火山岛，却有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地名：幽灵湖、死亡谷、自杀崖、万岁崖、坦克海滩、*舰岛……它们像阴*不散的幽灵，拖着时光倒流进太平洋战争惨烈岁月。我循着这些既是地名又是地标的战争符号，漫游岛上花草树木掩映的战场遗址，感受了前美国海*陆战队员威廉﹒曼彻斯特在《光荣与梦想》中所说：“从林看上去越美丽，战斗就越激烈。”
一
美*登陆塞班形势图
塞班岛地形，和马里亚纳群岛其它岛屿一样，为东北至西南方向不规则长条，像一个粗胖的海马。东面头部、腹部凸凹不平，海岸多悬崖绝壁，大浪滔天，形成天然屏障。西面背部则是大片珊瑚礁浅滩，海岸开阔舒缓，海面风平浪静，是理想的登陆地点。年6月，美*就是利用这一地形大举进攻的--从西北面佯攻，从西南面查兰卡诺海滩登陆。
太平洋战争期间，塞班岛日本守备*的坦克
由此影响了岛之西北侧的一个漂亮小岛的命运。这个雪白沙滩和绿色海水围绕的珊瑚小岛，本叫珍珠岛，因美*飞行员当年在空中侦察时误以为是一艘*舰，狂轰滥炸多日，仍不下沉，才知是一个小岛，于是改名为*舰岛。我乘船去小岛浮潜，看到水下五顔六色的珊瑚礁和热带鱼，然而从碧绿清澈的海中上岸，触目皆是战争遗留的大炮、弹片和炸坏的防御工事，恍若进入满目疮痍的战场。
岛屿，在太平洋战争的参与者看来，就是可以平稳起降战机的最佳“航空母舰”。夺岛之战，实质上是争夺战争主动权——制空权的拼杀。自珍珠港事件后，美国一直想轰炸日本本土。年4月18日，美*空*中校杜立特率16架轰炸机从航母起飞，轰炸了东京，但因油料不够，返程时迫降中国沿海，许多飞机坠毁。而建有三个*用机场的塞班，离东京只有公里，一旦被美*夺取，新型B29轰炸机从这里起飞轰炸东京再返回不用加油。因此，塞班岛争夺战的意义非其他岛屿战役能比，它对日本国土形成致命威胁。
滩头上牺牲的美国海*陆战队员。翻拍于塞班美国纪念公园
据赛班美国纪念公园展馆历史资料所示，塞班之战，从登陆与抗登陆开始，便十分惨烈。美*投入13万人的地面作战兵力，还有包括15艘航母在内的多艘舰艇和多架舰载机，志在必得；日*守岛部队有4万多人，联合舰队拼凑家底，仍有包括9艘航母在内的70多艘舰艇和多架舰载机，加上部分岸基航空兵飞机支援，作背水一战。塞班岛，注定成为一场血腥的陆海空立体化战争的舞台。
从年6月11日至14日，美*的飞机和舰炮对这片土地实施了猛烈轰炸。但日*依托石灰岩构筑的岸基防御工事并没有完全摧毁。15日，美国海*陆战队第5*的官兵乘坐水陆两用车从查兰卡诺海滩登陆，遭到日*炮火和重机枪的猛烈袭击，当日在水际滩头便有1多名美国士兵阵亡。天黑时，登陆部队达到2万。日*发挥夜战优势，于15日、16日晚，向滩头阵地的美*发动全面夜袭，16日晚还动用了40多辆坦克，一度突入美*阵地。美海*陆战队员用火箭炮还击，海*舰炮和航空兵通过无线电定位对日坦克群实施打击，粉碎了日*的夜袭。
美国海*作战部长欧内斯特.金(左1)、
太平洋舰队司令切斯特.尼米兹(右1)
和海*陆战队第5**长霍兰.史密斯(中)登临塞班岛。
翻拍于塞班美国纪念公园
此后，在占领机场和向塔波乔峰推进的过程中，美*每前进一步，都遭到日*的顽强抵抗，战场上硝烟弥漫，枪声、炮声、撕杀声、呻吟声混成一片。如威廉﹒曼彻斯特在太平洋战争回忆录中所说，炮弹击碎岩石，使本来无害的石块像弹片一样成了杀人武器，许多*人死于这样的碎石。血肉之躯被炮弹炸飞，海*陆战队员艰难行走在残肢断体、粘稠的内脏和抛洒的鲜血之间。在这场夺岛战役中，日*善于短兵相接的夜战、白刃战，给美*造成很大伤亡；但美*注重综合火力打击和陆海空协同作战，最终取得战场胜利。
由吴宇森执导、尼古拉斯?凯奇主演的好莱坞大片《风语者》，讲述了塞班岛战役中美*特殊部队——纳瓦霍族通信兵用土著语编造的*用密码服务战场的故事。塞班岛博物馆披露的材料证实了这一点。美*早已破获日*密码，日*却始终破获不了美*的纳瓦霍族密码。残酷的是，美*为了保护密码不被泄漏，指示海*陆战队员在关键时刻可以击斃情报员，以免被日*俘虏。
从塔波乔峰看塞班岛海岸
我乘车从西南部海岸出发，沿着当年美*冲锋路线一直攀升到塔波乔山顶，沿途见到许多二战遗留的日本坦克和岸炮；岛上多峰峦、沟壑、岩洞，山上岩崖弹痕累累。当年，密集的炮火不禁给作战双方带来惨重伤亡，而且殃及百姓。据唐﹒法雷尔《塞班岛简史》所列档案材料，岛上最大的城镇加拉班被夷为废墟，包括查莫罗人、卡罗莱纳人在内的三万平民四处逃散，许多人藏于山洞和丛林，无奈炮火无情，两万多平民死于战乱。
二
日*退守塞班岛北岸最后的司令部
站在塞班岛西北部海岸向外瞭望，太平洋在这里呈现出深邃莫测的蓝色。据说许多人来到这里看海，觉得那蓝色看着可怕。是的，像无数冤*变成的蓝色妖精，跳跃、攒簇；一会儿将透明的心脏翻滚出来，一会儿又在蓝莓似的浓浆中缩了回去。海面波涛汹涌，大起大落，似有不尽的恩怨难以倾诉。这就是马里亚纳海战的战场吗？我好像看见纺锤型潜艇在水下穿梭，实施隐蔽攻击；遮天蔽日的机群在空中翻滚格斗，不断有飞机爆炸起火，年轻飞行员的尸体化成碎片随风飘逝；海面上舰艇密密麻麻，数万吨的航母冒着浓烟沉到海底，大火在海上燃烧，舰员的鲜血染红了海水；海边珊瑚礁浅滩上，飘浮着无数死伤的尸体。
为保住塞班岛，年6月18日至20日，小泽治三郎率领的日本联合舰队主力部队倾巢出动，与斯普鲁恩斯指挥的美国太平洋舰队特混编队在塞班岛西面海域进行了决战。这是空前规模的航母对决，是日本海*最后一次大的*注，日本朝野和岛上官兵翘首以盼胜利战果。然而海战毫无悬念。驻扎在附近提尼安岛和关岛的日本第5岸基航空兵数百架飞机，还没有参加战斗，就被美*轰炸机炸成残?。日本联合舰队在美*战斗机作战半径之外提前放出了多架战斗机，但美*战机早已埋伏高空。在这次空中大屠杀中，只重进攻不重防御的日本零式战机中弹即炸，攻防兼备的美*泼妇式战机则像不死鸟一样难以击沉，第一批日*战机很快被打得七零八落。第二批、第三批升空作战的日机遭到同样命运，前前后后多架战机全部毁灭，以至于此次空战被美*飞行员戏谑为“猎火鸡之战”。
与此同时，美*潜艇发射鱼雷击沉了旗舰“大凤号”和“翔鹤号”两艘重量级航母。日本航母因为美*封锁海上交通线，燃料不足，加的是婆罗州出产的未经加工的原油，挥发性极强，中弹后引发连续剧烈爆炸，船体竟被活活炸成两半。美战机后来又炸沉一艘、炸伤三艘航母，而美*只损失飞机20余架，4艘战舰受伤。尽管美*飞机夜间返航发生事故又损失了70多架飞机，但不影响战局。日本联合舰队大伤元气，再也无力支援塞班守*。
沉入海底的日本补给船
关于马里亚纳海战日本溃败的原因，许多史料归咎于日*老牌飞行员牺牲大半，新飞行员由于航空油料缺乏，训练时间少，没有作战经验。然而通过战后档案解密，人们逐渐得知美国动员了大批科学家参与国防科研，此时已研制出超视距新式雷达和提高舰炮防空性能的近爆引信，并装备了部队。当日*零式战斗机升空不久，美*舰船雷达就探测出飞机距离、方位和高度，指导战机升空伏击；注入了高技术的舰炮防空火力密集阵，又大大提升了对临空日机的命中率。诡谲的是，美*将暗藏的电子战技术像原子弹一样进行保密，日*直到战败都蒙在鼓里。
三
塞班岛北岸的自杀崖，日*伤残士兵最后自杀的地方
跳崖自杀的日*伤兵
塞班岛东北端海岸，又名马皮角，山势险要。双层断崖递次展开，岸边悬崖像大浪一样向天倒卷，海浪从大起大落的海面猛烈竖起，水柱像猴子爬树一样沿着崖壁飞快攀援而上，直至崖顶，复又腾起一堆堆雪浪。陆上悬崖高耸入云，陡峭石灰岩山坡上遍布溶洞。这两处断崖，本是登临观海的胜地，只因一为日*跳崖自杀处，一为日本平民跳海自杀处，分别被命名为自杀崖、万岁崖。日*最后的司令部便设在自杀崖西边的洞穴之中。塞班岛争夺战中，已是强弩之末的日*在这里上演了精彩的困兽之斗。
日*岸炮和美*炸弹
从年6月15日美*登陆开始，连续交战20多日，日*凭借石灰岩洞顽强抵抗，美*依靠火焰喷射器和空中打击配合步步紧逼。日*在弹尽粮绝之后，嚼着草根树皮战斗，直至大部阵亡。日本守备*司令官、第43师团长斋藤伊次中将率残部退守北岸，负隅顽抗，最终寡不敌众。7月6日晚上，斋藤命令剩余官兵与美*作最后拼杀，自己则在山洞附近剖腹自杀。他先用*刀引出自己的血，然后命令待从枪击自己头部而亡。与斋藤一起自杀的还有中太平洋舰队司令、海*中将南云忠一，他就是那位偷袭珍珠港的航母编队指挥官，曾在中途岛之战因指挥失误致使4艘航母被击沉而无比悔恨，此时已经不被重用，他以凄凉的心情用手枪打碎了自己的脑袋。
美*在占领塞班岛后升起国旗。翻拍于塞班美国纪念公园
7月7日凌晨，走投无路的3千日*残兵突然向美*发起自杀式冲锋。*官挥舞日本*刀，士兵们携带棍棒、石头和手榴弹，还有许多头缠绷带、一瘸一拐的伤病员，全然不顾机枪的扫射，一度突破了美*团的前沿阵地。经过数小时激战，在付出又一次伤亡之后，美*艰难粉碎了日*最后反扑。日*2千余尸体抛洒山野，剩下千余名日*从最高一层山头上跳崖自杀。7月9日，美*在岛上升起国旗，宣布占领塞班岛。接着，他们看到了不可思议的现象：大批日本妇孺老幼执行*方命令，在海边跳崖自杀，有的妇女举起怀中婴儿，狠狠地向悬崖下扔去，同时奋力一跃，破烂的衣襟和凌乱的头发随速坠的身体飞舞空中，转瞬沉没于惊涛骇浪之中；也有的妇女直接抱着孩子或背着孩子，半跳半滚着坠落悬崖。此外，还有许多日本居民就地自杀。关于自杀的数目有多种说法，美国纪念公园展陈资料介绍，大约有8千居民自杀。整个塞班之战，美*阵亡人，伤人，失踪人，代价十分高昂。日*则阵亡人，被俘余人。
崖壁上的炮火硝烟痕迹
自杀式攻击，意在给对方心灵造成强烈震撼，已被当今恐怖主义分子所传承。而剖腹自杀，享受死亡的过程和痛苦，又是日本武士道的发明创造。太平洋战争后期，陷入绝境的日*将领较普遍地采取剖腹自杀方式了结生命，日*的自杀式袭击则以空中的神风敢死队和陆*伤病员临死攻击而闻名于世，这与欧洲战场上看到大势已去便成批投降的德*形成鲜明对照。日*疯狂的自杀行动，无疑给美*心理造成严重影响。
塞班岛鳄鱼嘴海岸
从海拔米的塔波乔峰朝东北方往下看，幽谷中藏着一片明镜般的水系，它是岛上唯一的淡水湖。残忍的日*在灭亡之前，将三百名朝鲜慰安妇杀死在湖中，又向湖中投放了化学*品。湖水彻底污染，至今不能饮用，被当地人称为幽灵湖。幽灵湖旁边郁郁葱葱的峡谷便是死亡谷，那是当年埋藏成千上万日*尸体的地方，当地居民至今唯恐避之不及。
塞班马皮角万岁崖海岸，日本居民跳崖自杀的地方
无论怎样垂死挣扎，也挽救不了日本的命运。塞班失守使日本固守的“绝对国防圈”崩溃，日本上下引起巨大震动。7月19日，曾经夸下海口要把美*歼灭于塞班的东条英机黯然辞去日本首相职务。提尼安岛、关岛很快被美*攻占。续航能力达到0公里的美国B-29远程轰炸机立刻从马里亚纳群岛起飞对日本本土肆意轰炸，日本的丧钟已经敲响。
塞班青少年参观美国纪念公园
七十年过去，往事随着海上烟云散去。塞班的*用机场变为民用国际机场，班加拉又发展成为繁荣的小城市。山谷中，密不透风的热带雨林遮蔽了曾经的战场。两*撕杀的水岸滩头，成为游客享受日光浴、浮潜的胜地。沉没在海底的*舰，已经长满了脑珊瑚和灵芝珊瑚。自杀崖前，经美方允许，日本建立了阵亡者的纪念碑，一批批日本人来此拜访。市中心美国纪念公园的美*阵亡将士纪念碑前，也有一批批美国人前来献花和悼念。唯有那些带着战争烙印的地名依然存在，让人心惊肉跳地想起惨烈的战争岁月。
塞班岛水下礁石
作者在塞班岛劳劳湾潜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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